“2600元/吨，发到河北去了。”张丽展示去年底的几次交易记录时强调，自己收的狐狸胴体 只卖给做饲料的，不卖往食用市场。
张丽称，潍坊没有肉贩敢搞分割，当地查得厉害。另外，几个大肉贩子为争抢市场，互相盯得紧，容易被举报。虽然这样赚得不多，平均每天50吨，每斤赚1毛，一天就是1万。
张丽（化名）冷库里库存的冷冻狐狸胴体，称是用来做鸡饲料、猪饲料的。图片来源：澎湃新闻
张丽的冷库里， 存着十多吨病死、不新鲜的冷冻狐狸胴体。其表示， 这些都是做饲料的，做猪饲料、鸡饲料，“炼出来的油和渣都是做饲料的”。
其表示，若确实需分割，三月中旬到“五一”前，养殖户宰杀公狐，她这里能出几十吨肉，“如果有人问，可以说取下来的膛，是喂狐狸用”。但她称只能去膛，绝不分割或砍爪，因为害怕出事。
临沂市河东区，狐狸养殖户许刚称，当地狐狸胴体收购被一些大肉贩“垄断”， 卖到炼油厂，流入饲料行业。也有一些 流入潘家湖村，收购价要高一些， 被分割后流入食品行业。
潘家湖村曾因分割加工狐狸肉的行为多次被媒体曝光。多名潘家湖村民向媒体证实，去年该村有人因分割狐狸肉被查。
一名被其他村民指出从事此行当的村民，面对采购需求，坚称自己“这几年都没干”。其称，“这几年查得紧，都害怕”，去年确有偷偷干的，都是偷偷拉过来，加工好夜里偷偷装车拉走。现在，是把狐狸肉剔下来，冻成板，这样便于运输，至于客户回去做什么，他们就不管了。
“现在羊肉有羊肉精，狗肉有狗肉精，驴肉有驴肉精，加进去口味一改，啥也吃不出来。”该村民说。
狐貉胴体炼油后流入饲料产业
根据2016年12月1日实施的行业标准《貂、狐、貉繁育利用规范》，毛皮动物胴体禁止食用和用于食品、饲料加工等原料，必须定点进行资源化利用加工或无害化处理。
前述多名狐貉胴体贩子，都提到炼油、做饲料。
临沂市河东区狐狸胴体贩子郭华称，每吨狐貉油6500元至7000元，每吨油渣数千元。其称，从他和合伙人这里就走了数千吨。他一边收购狐狸胴体卖给炼油厂，再把油收回来卖给饲料厂。
郭华的合伙人带媒体参观了一家小作坊式炼油厂。这家隐藏在尿素加注站后的炼油厂，没有门头和招牌。车间里臭味难闻，地面污浊。
炼油厂内的一位工人称，狐狸胴体炼油是有季节性的，每年12月炼，这家作坊的炼油量不小，“到时候不用现在的设备，用大锅炼”，炼完发给饲料厂。
郭华的合伙人介绍，这家炼油厂设备简易，每天可炼3吨料。当天炼的油炸后的面渣，每吨利润在800元左右。
郭华及其合伙人，还有当地另一油贩子李龙向媒体表示， 当地炼油厂大多数没有手续，都是关起门生产，非常隐蔽。炼油会涉及残鸡残鸭（编注：死鸡死鸭）、狐狸等。相比鸡鸭油、猪油，狐狸油的量微不足道。
郭华和李龙称， 他们会把狐狸油掺进鸡鸭油或猪油里，卖给饲料厂。郭华的合伙人说，长期合作的饲料厂，有一定信任，“不可能每次都检测”。
李龙介绍，在黑炼油厂这一行，进原料和卖货，基本都是现金交易，避免转账。收购原料时，不少炼油厂会在一个地方过完磅，直接把原料车开走，卸完原料再回来给空车过磅，避免送原料者知道炼油厂在哪里。
油贩子李龙（化名）的油车。图片来源：澎湃新闻
“动物屠体饲料化利用”已在试点，尚未完全落地
狐貉养殖业在河北唐山、山东潍坊、临沂等地，已经形成相当可观的产业规模，当地相关主管部门在规范养殖产业方面花费了很大的努力，也在探索合法、合规地利用狐貉资源。
2023年4月12日，农业农村部办公厅印发《饲用豆粕减量替代三年行动方案》，提出在河北、辽宁、山东开展毛皮动物屠体饲料化利用试点，启动畜禽胴体水解复合氨基酸饲料化利用试点。
《山东省毛皮动物屠体饲料化利用试点方案》显示，山东全省每年貂狐貉饲料总产量5-8万吨。 按照毛皮动物屠体收集率50%计算，山东全省2万吨屠体可以加工成饲料原料，用鲜胴体炼油、制作肉骨粉，全省毛皮动物屠体每年可饲料化利用加工出4000吨油、8000吨肉骨粉。若按照目前肉骨粉价格7000元每吨计算，仅肉骨粉总产值就达5600万元。肉骨粉可以基本等量代替鱼粉、豆粕等优质蛋白饲料资源。
试点方案要求，“试点工作确定全程定点企业、闭环加工、闭环使用，仅用于毛皮动物饲料和养殖场，不流入食品动物饲料。” 目前山东全省毛皮动物胴体屠宰集中在临沂市河东区进行，试点要求相关部门负责对狐、貉、貂屠（胴）体收购、加工、饲养试验全过程的监督管理工作，通过联合执法、政策宣传、路口核查、监控录像等方式，对取皮的养殖场和加工点进行控制，防止屠体流出，加强对各关键环节的监督。
该方案显示，试点时间为2023年11月至2026年，试点周期3年。
然而，媒体在当地采访时发现，上述相对完备的试点方案目前执行得并不理想。
“谁说在养殖场取皮点装监控？谁来掏这个钱？”对前述试点方案，临沂一养殖户表示，他没见谁来给养殖场装监控。
试点方案指定“定点收集、集中加工屠体肉骨粉企业”有两家：临沂利源生物能源有限公司、山东冠奕牧业科技有限公司。
2025年2月底，距试点方案获批已经1年多，媒体探访临沂利源生物能源有限公司注册地，发现车间已经建好，仍在装修，里面尚无设备。而临沂利源动物无害化处理有限公司的注册地，是一个村庄，其实际地址在数公里之外。
前述试点方案还指定了一家“定点单线加工饲料企业”：临沂瑞泰饲料有限公司，可以按照毛皮动物养殖企业订单需要生产配合饲料。
针对媒体以采购名义询问“临沂这边的狐狸屠体都去哪了”的问题，该公司工作人员言辞闪烁，“他们都有自己的渠道，应该是”。这名工作人员还称，该公司生产的禽畜饲料、宠物食品等不会用那些“特殊的”原料（编注：意指用狐狸屠体生产的肉骨粉）。
该工作人员承认，政府单位确实搞了个（试点）项目，但称公司只是参与了一个“小环节”。其他公司将狐狸屠体生产成饲料原料肉骨粉拉过来。“（我们）生产成的饲料不能卖，销售什么的我们也不参与”。
中国绿发会行动亚洲基金发起人苏佩芬表示，毛皮养殖业有致疫风险，动物胴体流入食用肉类市场及饲料加工产业链后，风险进一步扩散。
苏佩芬表示，食用肉类的动物检疫可以检测出激素等药物，而皮毛养殖场的动物副产品缺少同等检疫程序，未经检疫的狐貉等的胴体流入人类食用肉类市场，其携带的病原体将会影响人类身体健康。
针对毛皮养殖业带来的健康风险，苏佩芬建议，要建立完善的溯源体系，实现动物活体及冻体流向的动态追踪，促进跨部门数据共享。同时要完善养殖场周边人群和动物的生物监测，建立地理空间上的动态监测体系，实现监测和预警的融合。
（文中出现的章鹏、张丽、许刚、郭华、李龙，均为化名）
来源：澎湃新闻
封面图来源：澎湃新闻山东
编辑：周艺伟返回搜狐，查看更多
